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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0章 五十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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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0章 五十二

三月十一,胡楊莊對壘第二個白日。

西北軍這邊只搭了簡易的營帳,略略防風防蟲。好在三月的天氣已經沒那麽寒冷,士兵們可以忍受。

西涼騎兵囤聚在十裏之外,住的是他們慣用的厚帳篷,還有從蒼州城裏搬出來的酒肉,食宿好上太多。

時不時前來騷擾的小股西涼騎兵甚至渾身都是酒氣,風一吹味兒散開,煽得前哨的軍士十分煩躁。

但韓將軍並不著急,很快調整了巡守安排來應對,也沒有因此認為對方軍紀懈怠,而準許部下的偷襲之計。

騎兵貴重的是馬,蒼州城裏可沒有多少草料。論起消耗,西涼人只會比他們更大,看誰能耗死誰。

向東面派出的斥候回來,匯報今日發現的行軍痕跡。

韓將軍頓覺不好,即刻召集議事,一番商議下來,皆認為西涼人今日一番動作極有可能是明修棧道、暗度陳倉,以小股襲擊麻痹己方,暗中同時進行別的軍事行動。

蒼州境內此時的局面基本是明牌,西涼人的目的只可能是東北方向的大遂灘軍馬場。

馬場意義非同小可,他們必須得追。

因大遂灘靠近菅州,有部將提議請菅州衛協助。

但邊軍與衛軍是幾乎平行的體系,為防止勾結,在行政編制上沒有任何交叉。西北軍平素為了避嫌,與凈州衛和蒼州衛都從未有過協同演練,更遑論隸屬甘中路的菅州衛。

韓將軍再三慎重地考慮過後,只去信一封,沒抱期望,轉而對自己手下的人馬做了重點部署。

是夜,便有一千輕騎並四千步兵脫離胡楊莊,借著夜色掩護向大遂灘急行軍。

賀長期乃是其中一員,隨著大部隊連夜急行,至晨曦才止。

全軍進行一次大休,他也扯松了靴子綁帶,席地而坐,提著幹糧袋猶豫不決。

“多吃點兒吧。”賀平坐在他旁邊,撕了一口面餅咀嚼著,囫圇地說:“咱估摸著今天鐵定要幹一場。”

周圍其他老兵也紛紛點頭,行軍途中吃多了不好解決屎尿,到臨戰前卻要吃飽些,才更有力氣。

他便比平常多吃一些,吃了個八分飽,然後閉目休憩。

半個時辰一晃而過,喇叭響起來,所有軍士迅速起立,整裝出發。

越接近大遂灘,地勢越平坦開闊,步兵打頭,騎兵分作兩股護著左右翼。

這幾日都是晴天,太陽本不熱烈,但人因長途行軍而被曬得有些發昏。

約摸巳正,距離大遂灘僅二十裏不到。忽聽號笛驟響,賀長期立刻擡頭遙望,看不清人影,只見黃旗接青旗不斷揮舞——前方出現大股敵軍,立刻集結應戰!

旗幟不斷變動,哱啰一聲接一聲,隨著中軍指揮,全軍迅速跑動。

半刻不到,便陣列有序。

賀長期領的那支小旗處在第二橫隊,構成陣型的第二道屏障。透過人墻之間約摸半臂的空隙,他隱隱約約看到百丈之外一條黑壓壓的線,約摸拇指寬。

那就是西涼的騎兵?

西涼將領哈哈大笑,身旁副官用大宣官話高喊:“凈是些老弱殘兵,也敢來追擊我等!你們宣人是沒有強兵悍將了嗎?”

己方軍士們皆怒,就聽他們的將軍也豪放地笑道:“知道為什麽還是咱們嗎,因為你們的老子是爺爺們的手下敗將!對面那西涼小賊,你老子的墳頭草怕有八丈高了吧?還是說年年被牛馬啃食,它長不起來啊!”

大家聽了,轉而一陣哄笑。

西涼人氣急,進攻的號角頓響。

宣軍同時動起來,指揮官當即退入步兵掩護之中,喇叭吹響天鵝聲,全軍齊聲高喝以壯軍威。

喇叭第二聲、第三聲接連響起,兩翼騎兵迅速斜向拉開,步兵收緊陣型,就如雁行,以應對沖擊。

西涼騎兵猶如一支漆黑的利箭射向宣軍,然而到達百步距離,“箭鏃”卻如炸開的毛竹,分作兩股,變沖陣作游擊。

好快的應變指揮!領軍的宣軍將領也立即下令變陣。

經過前一次短暫交鋒,他們的輕騎與西涼人對沖不占優勢,不得不退後拉開距離。

兩翼的西涼騎兵再次分散,一部分有意將宣人的騎兵驅趕開,分割出戰場;剩下的一部分則專註游射宣人的步兵。

軍號與步鼓急促地連響,步兵變作空心方陣,賀長期所在的小旗便成了右翼第一縱列。失了己方輕騎掩護,直接面對側翼襲來的西涼騎兵。

第一排的長板巨盾豎起,連結成墻。他錯身站在第二排,來不及仔細看敵人的武裝,就像平時操練的那樣,將手中長矛架於盾間縫隙,矛桿朝地,斜指向已接進到四十步的西涼騎兵。

密密麻麻的羽箭如蝗群襲來,他當即矮身低頭,手中長矛卻不動分毫。

間行的刀盾手們斜舉圓盾防禦,箭矢打在盾上,劈裏啪啦一片。仍有不幸中箭的,悶哼一聲,絕不大喊大叫。

捱過一輪齊射,圓盾放下,□□手就位,射出一陣箭雨反擊。

步弓的射程超過騎弓,然而西涼騎兵已經打馬後撤,宣軍的羽箭只將將夠到他們的影子。

幾輪戰鬥下來,戰損便顯出差距。

將領心中焦急。敵軍的人數與他們的估計差不多,五千對五千,但在這樣的地形對上,優勢就在敵軍,他們只能被動挨打。

然而他們先前不能不追擊,眼下這一仗也不能不打。

只有盡可能拖延時間,等待韓將軍的援軍到來。他們昨日已商議好,為避免先行人馬被西涼軍回頭包夾殲擊,剩下的人馬也會陸續跟進。

但他們不知道的是,西涼人同樣有如此想法。

兩方將領都高度關註戰況,隨時下令調整陣勢;交戰之中的軍士們更是全神貫註,怕稍一分神便要負傷殞命。

軍樂伴旗風,兵戈佐鐵蹄,廝殺如波,沖遏行雲。

賀今行在兩三裏外便聽到了廝殺之聲,隨營的蒼鷹早已嗅到血腥之氣,掠向戰場。

他們沒走胡楊莊,從凈州直上大遂灘,沒曾想竟在這裏撞上了激戰。

隊伍減速,桑純卻沒停,追著蒼鷹過去。

“小休。”賀今行舉臂做了個手勢。

大家紛紛跳下馬,沒卸弓刀,只是活動起手腳,稍微吃點東西喝點水。

一刻之後,桑純回來匯報:“西涼人和仙慈關的兵,各有四五千人吧,打得挺焦灼的。戰場分成兩片,都沒法靠太近,不知道有沒有上回那個西涼人。”

他有些懊惱,但仍然仔細覆述了戰場局勢,甚至在沙土地上劃了幾筆。

神仙營的青年們還沒有見過這樣大的場面,卻都聽得躍躍欲試,星央說:“我們隨時可以參戰。”

賀今行沈吟片刻:“我們人少,正面插入不劃算,也起不到太大作用。繞到西涼人後面去,想辦法迫使正面戰場的騎兵回援,好減輕我們這邊的步兵壓力。”

這一片戈壁原上有許多連綿起伏的小山包,因接近業餘山腳下,綠植間生。

雖不知西涼人的兵力分布情況,但如果從左翼迂回,萬一撞上趕來支援的西涼騎兵,那就不大妙了。

穩妥起見,他帶著大家調頭右轉,在一個個小山包的掩護下繞向戰場北面。

同一時間,一名自胡楊莊全速趕來的西涼騎兵先行抵達,將西南面的消息傳達給指揮戰場的將領。

此時已交戰大半個時辰,他結合消息,命旗兵傳令,要求正面加快游射,一旦將宣軍步兵的箭矢消耗光,就盡快沖散其陣型,再行殲滅。

軍令一下,西涼騎兵更加拼命,壓縮輪換頻次,加大了齊射力度。

騎弓輕便,速度快,游射又不需要瞄準,對騎兵的影響並不大,只是增加了馬匹的疲累。但他們備用的馬匹多,一批不能戰鬥換一批就是。

相應地,被圍的宣軍步兵立刻感覺到壓力倍增。鋪天蓋地的羽箭猶如源源不絕的暴雨,從前方和左右襲來,無孔不入。

賀長期眼疾手快逮住一支從巨盾縫隙中射進來的箭矢,箭身上帶著的旋轉令他手掌麻痹了一瞬。

他發現西涼人將錐形箭換成了棱箭。後者的箭簇上帶有一圈倒刺和血槽,被射中後不能拔出,否則它會將它勾住的血肉一起絞碎,留下一個巨大的血洞。

這也就意味著,他們若是被射中,哪怕沒中要害,作戰能力也將被大大削弱。

然而他們不能移動,一動陣型就散。若是沒了陣型,他們面對的就不止是箭雨,還有騎兵毀滅性的沖擊與收割。

只能扛,硬扛。

□□手幾乎沒有再露頭的機會,只能在圓盾的掩護下進行無瞄準拋射。

兩方箭陣你來我往,片刻不歇。就連聞腥而來的蒼鷹也不得不拉遠距離,在高空盤旋,不敢接近。

賀長期看到許多西涼騎兵跌落馬背,然而身後亦響起同袍此起彼伏的痛呼,以及人員不停地跑動換位。

他聽得頭皮發麻,卻不能回頭去看,只能死死地盯著前方的敵人,防備不知何時射來的冷箭。

這是一場對他們來說漫長無比的較量,但沒能扛到西涼人的棱箭射光,己方□□手就射空了箭囊。

步弓射程遠威力大,同樣對弓手的損耗也大。他們連續不停地拉弓,大多數雙手痙攣,虎口開裂,手上流滿自己的血,不得不含恨退到後面,給槍手和矛手騰出位置。

奇異地是,己方箭雨停下之後,西涼騎兵也不再射箭,並且往後退了幾十步。

賀長期正起疑惑,就見敵軍迅速集結,竟是要準備沖陣!

下一刻,身後中軍擂鼓乍響,猶如春雷。

同時,西涼軍中號角長鳴。

擂鼓與號角蓋過了戰場其他所有聲音,震得賀長期腦子裏嗡嗡作響。直到遠處西涼騎兵開始發起沖鋒,才有整齊劃一的馬蹄聲鉆進耳朵。

該自己發揮作用了,他握緊長矛,向前半步。

就見百步外的西涼騎兵迅速放大,眨眼間就閃現到幾步之內,面對密匝的巨盾長矛,高大雄壯的戰馬高揚雙蹄。

蹄鐵上的塵土抖落到巨盾裏面,賀長期睜大雙眼,看著戰馬遮住了太陽,就像一座山蓋下來。

連成一堵墻似的騎兵,就是排山倒海。

不要怕!

不要躲!

似察覺到身體在發抖,他心中咆哮著將長矛向前一送,刺穿戰馬頸下的箭簾,刺進其後寬闊的胸膛。就如同切開豆腐一般,輕易地將馬身捅穿,捅進馬背上的騎手。

戰馬的鼻息打到他臉上,長矛震顫,傳回巨大的阻力,似要當中崩斷。他雙手攥緊,將身體壓上矛桿,和左右的同袍一道怒吼出聲。

“不要退!”

然而戰馬連帶騎手太過沈重,極具韌性的長矛驟然折斷,龐大的重量撞到巨盾上,巨盾又拍到盾後支撐的兩名軍士身上,當即齊齊吐血,無力滑倒。

賀長期手中那半截矛桿直沖面門彈回,他側身一躲,肩膀就抵到了塌下來的巨盾上。

他不知那兩名盾手狀況,但他不能讓巨盾壓下來,只能使出全力咬牙去頂。

這間隙才發現旁邊的兩面巨盾已被撞飛,西涼人揮舞著彎刀沖入陣中。

打頭的西涼騎兵無一不被拒馬陣斬殺,然而騎兵之後還有騎兵,只要前一波沖散他們的盾,後一波就要收割他們的命。

後面的長槍手和預備的矛手立即接戰。

刀盾手趁機把那兩人拖走,賀長期卻依舊沒撤。兩具人馬的屍體壓在盾上,令他動彈不得。

一把彎刀砍向他的腦袋,他縮頭欲躲。就見一桿長矛從他身側刺出,掃開彎刀,刺中持刀的騎兵胸腹,將人拖下馬來。

賀平收回矛,推了巨盾一把。

他同時發力,終於推翻巨盾,順勢就地一滾。

西涼騎兵的戰馬從他頭頂躍過,他摸起彎刀,砍斷了一條馬後腿。

戰馬猝倒,賀平的長矛瞬間捅得那騎兵透心涼,“老子就說咱是精兵,你小子信了吧?”

“我早就信了,是你非不信我!”他握刀跳起來,抹去臉上濺到的血。

賀平嘿嘿一笑,兩人肩背相靠,和周遭的同袍集結到一起。

戰鼓一直在響,鼓點急促,鼓聲有力。

他們各自握緊武器,敵視向附近的西涼騎兵,“殺啊!”

正面戰場酣戰之時,神仙營終於繞到西涼騎兵後方。

賀今行眺望他們的中軍大旗,估摸它周圍的戰力。

那是一面暗紅如血的旗幟,正中九條顏色濃重近黑的旋芒,內收外放,頭尾勾連,好似花環。

它取自西涼王庭所信仰的某支佛教派的聖物紅蓮,是以被稱為“紅蓮旗”。

但身為宣人,賀今行並不關心敵軍信什麽教,若非距離不夠,他更想一箭把它射下來。

許是因為兵力集中在正面戰場,後方的防守並不嚴密。包括西涼騎兵們備用的馬匹,以及他們用馬匹馱負的物資,分散在中軍護衛部隊的兩側,專門看守它們的人並不多。所有騎兵加起來約摸只有四五百。

他翻了翻馬背後的褡褳,還有幾支火折子,再問大家,皆有存貨。

計策可行,便當即布置下去。

賀今行走上山包,舉起左臂,風從北面的業餘山吹到他的手背。

時機正好,他向下一按,“沖鋒!”

卷日月襲步奔出,金剛輪不甘示後,兩百餘匹駿馬列成錐形,沖向西涼騎兵中軍所在。

桑純和剩下的幾十個兄弟們則取下弓箭,不遠不近地綴在後面,為他們壓陣。

西涼騎兵很快反應過來,但在慣於襲擊的神仙營眼裏,還是慢了些。

賀今行的彎刀挾著沖勢,砍向倉促迎戰的西涼人胸膛。

這一刀本該開膛破肚,然而對方仰身一躲,彎刀便只在那鋥亮的胸甲上劃出一串火星。

他皺了皺眉,錯身而過時反手揚刀,自後方割了對方沒有防護的脖子。

“好硬的甲!”

星央把刀挎回去,取了狼牙棒握在手裏。迎頭一棒,管他什麽盔什麽甲,直把人打下馬去,就算沒有震碎心口或腦子,緊隨身後的馬匹自會將他們踩爛。

弟兄們便都學他,棄彎刀換鐵棒,殺得這一小股西涼騎兵片甲不留。後方壓陣的只偶爾解決一兩個漏網之魚,一箭射不倒,便幾十箭招呼過去,直把人射成刺猬。

賀今行觀察片刻,心道這也不失為一種面對西涼人硬甲的解法。

才將交戰不久,中軍主將見勢頭不對,便毫不遲疑地由衛隊護著向左側轉移。

他們追趕不及,也沒打算去追,而是分散開將右側西涼人來不及帶走的幾百匹馬半圍住。

這些馬匹有的馱著折疊的帳篷,有的馱著捆紮的糧草。帳篷為防水,大都是塗了油脂的油布;糧草更不必說,大都是是幹貨。

賀今行甩燃一支火折子,丟到了一頂帳篷上,風一吹,便騰地燃起大火。

眾人齊齊點火,用不了兩三支,被引火刺激的馬匹受驚亂躥,挨來擠去,一整片馱了物資的馬群連帶那些沒有負重的備用馬都遭了殃。

他們驅趕著所有的馬匹向正面戰場上的西涼騎兵沖去,仿佛在趕一片移動的火海。

到半途,卻不再往前。

眼見馱著火海的馬群發瘋一般沖進西涼騎兵陣中,剎那間就將這些騎兵沖得七零八落。

圍困已解,賀今行調轉馬頭,高聲下令:“立刻急行至大遂灘!”

而正被一點點蠶食的宣軍步兵們一獲喘息,不必弄清楚原因,當即發起反攻。

“把這些騎兵通通拉下馬來,宰了!”

西涼主將轉移到安全位置,騎馬望著戰場狀況,大怒,轉頭卻已不見那支襲兵的蹤跡,只得先顧正面戰場,一氣下達數道命令,試圖穩住戰局。

他們身後幾十丈的山包一側,卻伸出幾顆頭來。

其中一個眼上帶疤的男人壓低聲音啐道:“他娘的,這麽多好馬,看著真眼饞啊。”

身旁的兄弟無一不眼熱,“老大,要不咱們弄幾匹過來?西涼人的東西,不偷,咳,不搶白不搶!”

“是得搶幾匹走。這些狗日的要這麽多好馬幹嘛?不如孝敬大爺我。”牧野鐮搓了搓手,“他們正在和官軍打仗,咱們去趕了馬就撤。”

說完回去騎了馬,帶著兄弟們摸到西涼中軍衛隊後方,看準主將發怒、底下西涼兵紛紛吹號傳令的當口,現身沖向那些無負重的備用馬。

他們人數不多,但全部喊打喊殺地突然沖出來,把西涼主將又嚇一跳,傳令中斷,手忙腳亂地準備再次轉移。

誰知這些衣著破爛、形似土匪的人只是搶了他們的一些馬匹就跑,主將看明白意圖後,再次氣得跳腳。

一幫馬匪趕著馬往北跑出十來裏,確認後頭沒有西涼兵追來,皆放松下來。

牧野鐮哈哈大笑:“這西涼人跟個傻子似的,看著也沒那麽強啊,早知道多搶他一些馬。”

部下接話,“對,甚至殺了他也不是不可能啊!”

笑聲持續了一會兒,卻忽然頓住。

“停停停!”牧野鐮一邊大喊,一邊使勁兒揉了揉眼睛。

只見前方山麓下的平原上,一條黑色的長龍自天那頭,蜿蜒到天這頭。

長龍之上,起碼數百桿旗幟隨風飄揚,比剛剛那戰場上的血與火還要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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